一)

“哟,南,换小徒弟了?”

刚解决一辆车,趁着喝水喘气的空当,聂西川凑到安南边上神秘兮兮地问道。

“没有啊,就是江哥前两天安排的那个小学徒。哎,他人呢?”安南抻长了脖子四处张望,正要从长凳上起身,被聂西川一把按下。

“管他的,接着交代问题。你是不是……看上刚才那染黄毛的小子了?”

“川子,”安南拍了拍他的肩,“等我发了,准带你去看病。”

安南的白眼刚翻出来,聂西川便撇了撇嘴从身后取出刚才的检修记录:“不承认?这是什么?”

安南盯着聂西川,一副“你是不是瞎”的表情。

聂西川也不恼,照着检修记录从头到尾快速读了一遍。

第二次了,今天第二次被人当面念自己写的东西了,安南反手就是一拳。

还没打着,被聂西川一把抓住了。

“哎,南,可不是我说你啊,你写检修记录的风格可一贯都是龙飞凤舞没个断句的啊!今天这个你瞧瞧,撇是撇,捺是捺,就差给你整个田字格参加中学生硬笔字比赛了。怎么回事儿?你要是真看上开这车的那小子,叫我声哥,这事儿保证给你办得妥妥当当,”聂西川拍了拍胸脯,挑眉,又拿手肘撞了安南两下,“怎么样,叫声哥?”

安南脸一沉,眼珠子一转,笑了笑,冲聂西川勾了勾手指。

他两眼放光连忙将耳朵贴近。

安南平地一声大吼,聂西川瞬间体验到了左耳失聪的感觉,还没来得及反击,丢下记录本匆匆跑开了。

“德行!”安南笑了笑,声音有分寸,不至于真震伤他。

她顺手捡起落在地上的记录本掸了掸灰,发现工工整整地写清楚点,看着倒也怪舒服的。

“安南!

“谁是安南啊?”

“几位有预约吗?”安南的小助手问道。

“预约?嘿,拆个GPS还预约?你当是什么?老子有的是钱,就要她安南给老子服务。”

“就是就是,也不打听打听我们老大是谁。”

不远处几个流里流气的男声正大声叫嚣着,新分配跟安南学徒的小助手气得结结巴巴。

安南有条不紊地将维修记录挂在一边的墙壁上,摸着自己的小扳手冲他们缓缓走去了。

“几位大哥,什么毛病呀?”安南脸上带着笑,一语双关。

领头的小混混肚腩上文了一条龙,正站在一辆二手翻新车跟前。他皱了皱眉,似乎觉得安南的话又没什么不对,来修车拆解,当然有毛病喽。

“哥们这车,二手淘来的,开着不得劲,怕是车里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听说你人长得漂亮技术好,特意送上门来给你做生意。”领头的文身男脸颊的肥肉抖了抖,露出猥琐的笑。

听着别有意味的一个“技术好”,一旁的小徒弟上头了,抄起一个扳手就往前冲。

其余的几个混混见状也一下凑了上来。

安南镇定自若地一把将徒弟拦住:“得了,我自己有扳手,不用你假积极,洗你的车去。”

小徒弟气得憋红脸,咬牙喊了一句:“南姐。”

安南硬将他手里的扳手夺了下来:“得得得,用你拿的行了吧。”而后淡然一笑看向那几个小混混说,“这年头,带个徒弟跟供个爷没区别,怎么,哥几个,你们也想帮忙递工具?”

没找到由头闹不开,几个小混混只好退了回去。

安南推了小徒弟一把,低声说:“你先走,我没事儿。”

刚才的闹剧算告一段落,文身男拍了拍车盖,伴着油腻的拖长音:“来吧,让哥几个看看,你能干不能干?”

安南皱了皱眉头,煞有介事地说:“哥几个专门来找我修车也是看得起我,不过吧,没预约还真不好办,又不是加急插单。我就是一打工的,排号的也是店里老主顾,我也得罪不起,要不……改天?”

“就今天!老子还请不动你了?”

安南连忙摆摆手:“这是哪里话,可不是加急插单的话……”

“那就加急。”文身男瞪大了双眼,偏不放过安南。

她顺势放软了语气:“哥,不值当,加急插单服务费贵一倍呢。您今天预约明天来,我保证给你拆装得漂漂亮亮。”

“嘁!”其中一小混混翻了个白眼,“我大哥,不差钱。”

就近被小徒弟当救兵搬来的聂西川听到这句话后,停下脚步捂嘴笑了,现在是午休时间,老板巴不得她临时接两单拉拉业绩呢。什么加急插单费,安南分明是扮猪吃老虎,准备割这些小混混韭菜。

“川哥。”小徒弟有些担心。

“不急,先看看,安南应付得来。”

安南强忍狂喜挽起袖子,脸上替客人心疼的表情演得恰到好处:“那行吧,我看看。”

拆解GPS的活儿关键是找准位置,实际的拆机工作倒没什么难度。眼瞧着安南上钩,几个小混混互换了一下眼色在安南周边围开。

检测本是老流程,先将车拖入专用车间屏蔽掉所有信号,再用特定仪器一点点检测排查即可,可今天安南变了方法,即便信号屏上毫无变化也依旧拿着工具一通卸。

前挡风玻璃上方、车顶车灯处、下方装饰板内隐蔽处、后挡风玻璃下方装饰板下、前仪表盘周围隐蔽处、车门隔板中、前保险杠里面,连老手最爱的汽车轮毂和轮胎胶皮中都一无所获。

安南咬了一下嘴唇,围看的几个人嘻嘻笑出了声。

安南放下袖子,麻利钻入车底摸排起了底盘,里里外外,能藏的地方都找了个底朝天,钻出车外后,安南还顺势打开油箱用手捞了一把。早前听一个同行提起过,极个别车主为了防盗,将GPS裹上避孕套丢进油箱。

安南弄得手脏兮兮的,叹了口气。

小徒弟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眼见这状况,文身男发话了:“你这零零碎碎给我扒拉了个遍没找着,我如果就这么走了,不太合适吧?”

安南实诚地点点头:“不合适,你得再掏个检测费。”

文身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叫嚣了一声:“你说什么?”

“加急的,双倍,五百块。”

“屁都没找着你还跟我要钱?”

“嗯。”安南点点头,一副老实相。

文身男身边的几个小混混坐不住了,一下凑近了几步。

聂西川一看事情不对头,连忙走了过去,还没够着安南,她便在人群里笑开了:“哎,不是我说,哥们,你这爱好挺独特啊。我检查过了,你这车上没有被人藏GPS,这不是好事吗?怎么,想看无中生有?那您得找魔术师去啊,我就是个修车的。”

“你说没有就没有啊?当心我弄死你。”

安南打着哈哈,见文身男脸色明显青了一下,更是十拿九稳了。

“您弄死我没用,还得坐牢呢。这么着,您要是不信啊,就在我们这儿整车拆机,叫上隔壁两家的技师一起,三五个小时也就搞定了。不过这个费用嘛……但凡找出一个GPS,”安南拍了拍胸脯,“我掏了!再外送您一年的汽车美容,怎么样?不过要是找不出……没事,看您这身份,也不差那几万块钱。”

安南嗓门大,隔壁两家的技师听得一知半解,都围了过来。

文身男当然知道车上没有GPS,但没想到这个女人毫不怕事不说做事还这样滴水不漏,每一处可能的藏匿点都拆解开,即便自己背身放上都栽赃不了。

几万块……

叫自己来找麻烦的人才给三千。

安南不催不问,睁着一双大眼睛满脸期待地看着文身男,纯良得很。

边上围看的技师反而一个个撸起了袖子准备接活儿似的。

文身男冷哼了一声,死撑面子从兜里掏出了五百块钱扔给安南:“信你一回。”

“谢谢大哥。”

安南收好,麻利叫上小徒弟将拆解开的地方复原。

看着一伙人气汹汹地开车离开,安南从兜里掏出两百块钱豪气地跟小徒弟说:“去买点带劲儿的冷饮给大家喝,我请客。”

人多势众才叫他们不敢无理动手,安南懂这点,感激大家,当然舍得。

发完了饮料,三个人坐在修理区的蓝色铁门下牛饮。小徒弟一脸震惊地看着安南,想着那群人的架势还有些心有余悸。

“南姐,你不怕吗?”

安南“咕咚”一口饮料:“怕有什么用,出来做事找麻烦的人多了,胆大心细,大家互相照应着,没事的。”

她轻描淡写地一笑,看了看表。

“我单子做完了先下班。川子,你带带他,别叫他偷懒。”

最后一口梨汁入喉,安南背上背包往外走。

“又去兼职?”聂西川问。

“嗯,算个固定活儿,去太晚了老板印象不好。”安南没回头,伸手凭空招了招。

小徒弟抹了抹眼角,想着安南才大自己几天,又是个女孩子,鬼知道吃了多少苦才成今天的老练样子。他不由得伸出手冲安南的背影挥了挥,痴汉似的看了几秒,低头吸着饮料想些什么。

“哎,你小子犯什么愣呢,歇够了吧?干活。”

“不是,川哥,你说南姐她老公怎么想的,叫一个女孩子到汽配城来工作。”

“谁跟你说安南结婚了?她一直追我,我没答应。”

小徒弟一副自己人别装了的表情:“这还用说?南姐戴着结婚戒指呢。”

闻言,聂西川朝安南离开的方向看了看,早走远了。他回过头问:“是吗?”

二)

才走出汽配城,安南立即找了个ATM机将身上的三百块钱存上。“叮咚”一声入账信息响,站在公交站台等车的她笑得跟孩子一样。

没有人照顾她,她需要攒钱自己照顾好自己,何况,她还欠着账。

“嫂子!

“嫂子!”

一连两声也没人应。

安南的眼睛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公交车驶来的方向。

“嫂子去哪儿,我送你。”

声音近在跟前,安南这才好奇地回了一下头。

火红色的敞篷小跑,一身昂贵的运动装,身体看上去消瘦了一些,但人畜无害的一张帅脸笑得阳光灿烂。

安南指了指自己,一脸蒙。

车主拍了拍副驾驶的座椅冲安南笑:“上车。”

“不用了,我等公交车。”

“嫂子,我是风澜。”

“我管你什么风……”

风澜,风起的弟弟!她回想起了自己确实在资料上见过这个名字。

她十分尴尬地笑了笑,判断不出对方是否知道自己只是受雇于风起。

“去哪儿,我送你呀。”风澜开了车门,仰头看安南时露出两颗小虎牙。

安南有些犹豫,后来的公交车按起了催促的喇叭。

风澜隔空朝公交车司机敬了个致歉礼,又大男孩般催促安南:“嫂子,快点呀。”

安南上了车,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嫂子,你要去哪儿?还是直接回家?不过这会儿,我哥应该还没下班呢,你知道他的,工作狂。”

安南配合地点了点头,说:“去青松路口吧,我取点东西。”兼个职,总不能什么生活用品都跟风起要,穿的用的,自己租房里又不是没有。

“好。”风澜点了点头,开着车几个拐弯却停在了一栋百货大楼下。

“嫂子你在车里等我一下,我去买点东西。”

安南点头,心想:你是小老板你说了算。

十来分钟后,风澜拎着两只精装的礼品袋走出大楼,几个柜姐模样的小姑娘念念不舍地跟着。

“好帅好可爱呀。”

“对啊。”

风澜笑着冲她们招了招手:“工作加油哦。”

安南有些吃惊,这两兄弟,一个生人勿近冰川男,一个少女杀手阳光男,待人做事的风格还真是天差地别。

她正想着,风澜将其中一只礼品袋往安南怀里一放,兴高采烈地道:“礼物!”

安南有些受宠若惊:“给我的?”

“嗯!特意买给嫂子的。”

“风澜,我……”

风澜眉头一沉,有些担忧:“嫂子不喜欢吗?”

安南不忍心拒绝一个这样天真烂漫的人,只好摆手:“没有没有,我……紧张。”

风澜笑了笑,举起另一个礼品袋:“这是买给我哥的,嫂子帮我看看合不合适。”

他拆开,是一条深蓝色格纹的Burberry领带,深邃如海。

安南猛然想起酒店里风起那个镇定的样子来。

“很配你哥。”她如实说,猜想风澜送自己的东西档次肯定也不低,好奇地摇了摇礼品袋,里面传出轻微的金属撞击声,像项链一类的东西。

“嫂子回去拆吧,我先送你去青松路口。”风澜提议。

安南点头,这种贵价的馈赠她原本就没想要,回去交给风起处理最好,原封不动。

安南不知道如何跟风澜聊天,忙了一天,自己也确实累了,靠着舒适的座椅没两分钟,有些困意。

“嫂子你睡吧,我开车很稳的。”

安南笑了一下,就算是兼职,被人家善意相待心里也总觉得温暖。

风呼呼地吹过,六年前的情景又飘到了安南梦中。

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马路,徐徐从耳畔刮过的风,空气中浸染着杜鹃花的味道,奶奶哄她睡,手轻轻拍在她脊背上……

“谁?”安南惊醒,见真有一只手搭在自己身上。

风澜笑了笑:“怎么了?”

安南长舒一口气,刚想说“没事”,却发现车停在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没有街道楼房,四周全是大大小小歇工的黄土开发地,再往远看,是一处垃圾填埋厂。

直觉告诉她,到了远离市区的郊外了。

“这儿……”

“哼!”风澜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怎么,睁眼没见到我哥的豪宅心里很失望吗?”

面对突然变脸的风澜,安南满心疑惑:“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像你这种身份的女人不就适合这种地方吗?脏,乱,穷,”风澜说话时依旧笑着,眼神却死死地盯着安南袖口那一小块油斑,“保洁、修车工,你还做过什么?或者说,你想做些什么?”

不等安南回答,风澜又道:“也是,那种地痞流氓身上你都有本事薅下五百块,我哥你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五十万?五百万?还是索性想用这副肮脏不堪的皮囊搏一搏真正嫁入风家?”

“没兴趣,我只是个打工的。”安南迅速揣度出风澜的敌意,想着中午汽配城的事,依旧不卑不亢。

“说得好听!你这种女人我见多了,”风澜凑上前,脸上轻蔑的笑容逐渐有几分狰狞,“我警告你,少痴心妄想,你不过是我哥应对流言的一个工具,让我抓到一点狐狸尾巴,我绝不饶你。”

安南吐了口气,听他这样警告反而放松了不少——严重被害妄想症的护兄狂魔,要不了自己的命。

突然,风澜开了车门一把将安南推出车外。

安南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关上车门,风澜脸上一下又换上了明媚的笑。

“嫂子,我先走了,你的礼物你拿着哦。”

说着,他将先前的礼品袋朝安南扔了过去,准头不好,砸在安南跟前的水泥路上,弹出一地刀片。

望着扬长而去的跑车,安南骂了一句:“有病!”

安南捡完路中的刀片才发现这儿连一辆过路的车都没有。

看来只能约个车了。

安南咬了咬牙,掏出手机才发现竟然没有信号,试着拨了个号,不通。

风声呼呼响,天色已暗,郊外只有稀稀疏疏的路灯,喊破天都没用,安南只得推测着大致的方向往回走。

“风起!老娘回去就跟你拼命!

“一家子都什么毛病!

“以为谁都馋你哥是吧?有病!老娘我赚钱不偷不抢光明正大,警告什么?”

……

安南嘀嘀咕咕了一路,是壮胆,也是泄愤。

不知走了多久,安南终于看到了远处数点闪烁的灯光,应该离市区已经不是很远了。她叹了口气,顾不上脏污,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出门前干干净净的帆布鞋沾满了泥渍,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气喘吁吁不说,还一脚大泡。

远郊的路多坑,白日的劳作加上一顿行走让安南精疲力竭,她掏出手机,信号位闪烁了几下恢复到了三格。

安南拨了个号码出去,不久,电话接通,传来聂西川的声音:“怎么,想哥哥了?”

安南再没力气与聂西川贫嘴,喘了两口粗气后硬提起精神挤出两个字:“救命。”

书房里,风起双眸微蹙,看着那张鹅黄色的便笺上写着一串电话号码。

天吴摇了摇头:“先生,还是打不通。”

“那个女人,不会带着钱跑路了吧?小十万,她得存多久啊,”风澜笑了笑,握着新买的领带给风起看,“哥,喜欢吗?”

风起点了一下头,起身有外出的意思。

“哥,你去哪儿?”风澜追问。

“天吴,送风澜回去。”

“是,先生。”

风澜疾步跟了上来,没憋住咳嗽了一声:“你要去找她?”

“她对我有用。”

不冷不热的一句话,让风澜很不满意。

“给她这个面子干吗?一个工具人罢了。”

风起盯着风澜看了几秒,他一回来就洗车洗澡,恨不得将周围的空气都换一遭,何况随侍的医生告诉自己,风澜上午就从别墅出了门,眼下他这么焦躁,只有一个可能了。

“按时吃药。”

风起淡然地说完四个字,选了辆相对低调的车出了门。

附近的工地有防盗的远光灯轮番扫射,安南坐在路边,每隔半分钟闭一次眼睛。

“嘀——”

不远处传来一阵鸣笛,听见那改装过的发动机呜呜声,安南就猜到是谁来了。

“聂西川!我在这儿!”

安南从地上爬起迎着车灯使劲招手,露出一小截光洁的腰,远光灯扫过,有种说不出的青春活力。

聂西川看不见,只在后面喊:“没大没小,叫哥!”

安南这才发现,他前面还有一辆车。

那辆车浓黑色的外壳掩在夜色里,即使驶近都听不见一点动静,要不是自己心力交瘁,还真想看看是怎样高级的配置造就了一辆这样的好车。

“川子哥!”

安南毫不介意服软,这一声倒叫得聂西川汗毛倒竖。

“嘀——”聂西川催促性地按了两下喇叭,前面的车却反而停下了。

“算了,这里路不好,你停下吧,我自己过来。”说着,安南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大踏步地往聂西川车边走。

靠前的那辆车里有暖黄色的顶灯,司机坐得端端正正,只有下半张脸照在光里。

安南瞥过,随口嘀咕了一句:“这小子嘴唇长得怪性感的。”

看了一眼,没多瞧,她踉踉跄跄地往聂西川跑去。

车后两人熟络的笑骂声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

“安南,你兼职替人刷步数吗?好端端的怎么跑这种地方来了?”

“你有没有良心啊,我脚都起泡了。”

“得得得,我的心肝宝贝小可怜,看在你叫哥的份上,我给你个好东西。”

“哇!你竟然还带了药膏!川子,我爱你。”

“嘿,别爱我,没结果……”

两个人嬉笑着,安南拉开车门坐在后座解开鞋带准备抹药,她不臭脚,就算真臭聂西川也不介意,他还会立在一边帮忙挤药膏。

“怎么会搞成这样?”

“别说了,碰到一个被害妄想症患者。”安南正气急败坏地跟聂西川吐槽。

聂西川却留意到面前那车下来人了。

“哥们,抛锚了吗?”

聂西川拿着手电筒往来人的方向照了照。

安南准备抹另一只脚,好奇地抬头看了一眼,下一秒,整个人都傻愣在那里了。

聂西川不认识风起,而安南想死的心都有了——这尊活菩萨怎么到这儿来了?刚才走过来的时候自己好像还看了他一眼,哦,还说他弟弟有病来着。

聂西川将手电晃了晃,突然注意到安南的表情怪怪的。

“死丫头,看帅哥还害羞什么?一会儿人家真要帮助你就上呗。”

聂西川的玩笑开得很大声,安南低着头都能感觉到风起身上滴水成冰的气压。

“安南。”风起叫了她一声。

聂西川惊讶地笑了笑:“怎么,南,你俩认识?”

安南一抖,穿好鞋溜下了车。

“竟然还有别的男人来接你,行啊,安南还不放心我是吧?”聂西川调侃着,就差要上前跟风起拜把子握手了。

安南压低了声音:“您老先消停点行吗?”

聂西川摆摆手,一副看戏的表情。

“风起。”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药膏味,安南小小的一个,站在风起面前老老实实的。

他的脸上看不出怒色,这才是最恐怖的。

“跟我回家。”没有别的话,风起只吐出了四个字,镇定自若,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权威感。

安南还没说什么,聂西川先炸了——

“回家?”

他看了看风起又看了看安南:“怎么你们俩……”

“她是我太太。”

风起平淡的一句解释,信息量一下叫聂西川脑袋里嗡嗡响。

小徒弟说安南戴着结婚戒指,眼前这个男人说安南是他太太,撂下安南跟自己认识数年知根知底不说,这男人一脸冰山样跟安南哪里配了?

他看着安南,一副要是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的表情。

安南瞄了一眼风起,攥紧兜里的十万支票说:“风起,我……有话跟你说。”

竟然没反驳?聂西川的嘴张得都快能放下一个拳头。

风起点头,看了聂西川一眼,跟上安南走回车里。

真是见鬼了,聂西川平白打了个哆嗦。

“风先生。”

“风起。”风起纠正她。

“那个……”安南犹豫再三,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支票,“我想我没办法接这份工作,您的家人似乎对我很有敌意,我的确很需要钱,但还不想卷入什么豪门是非,我……”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安南一愣,他竟然在向自己道歉?

“那个,你弟弟……”

“风澜身体不好,父亲过世后基本都是在我的身边长大,他很依赖我,对外来者有强烈的抵触,不是针对你。不过你可以放心,有我在,他不会真的伤害你。”

安南咽了口口水。

原本想,就算风起加钱自己都绝对不玩命接这个活儿,没想到,他却放下身段来跟自己解释交流。就算那张脸不笑,这样诚恳的语气与“有我在”的保证,拒绝了显得自己不近人情似的。

见她犹豫,风起没有催促,默默地关上了车窗,阻断了冷风扑在她微湿的身上。

她没什么钱,他本可以拿着合同上高额的赔款威胁她的,可他不想这么做。

“咚咚咚”几下,聂西川叩响车门。

安南看了风起一眼。

风起说:“没锁。”

她下车,拧着聂西川的衣服往边上走。

不过几分钟的工夫,她又老老实实地回来了。

风起并不意外,诚意永远是打动合作者的王牌。

安南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回家吧。”

三)

“这是什么车啊?竟然能做到全静音驾驶,真棒。”

安南细细嗅着车上沉水香的味道,为了缓解独处的尴尬随口问了一句。

风起没作答,目视前方专心致志地开车。

安南将头别向窗外,进市区后满目都是璀璨的灯火。

不搭理我也好,不然你说出什么贵得吓死人的牌子我还不好接话。

正这么想着,一串钥匙不轻不重地被投到了安南怀中。

红灯了。

风起回答说:“这车改装过,原车架构只保留了相对低调的外壳,内部引擎……”

风起说着,安南便听着,一溜儿下来她算是明白了,这是一辆披着平价车型外套的超性能豪华小跑。

只是……

“这样全车改装不违法吗?”安南懂车,自然知道即使改装也不能碰一些品牌车的固定结构,否则就跟翻版侵权没什么两样。

风起没回答,安南猜想或许有钱不在乎打官司赔款,可看了看车钥匙上的LOGO,她纳闷了:“F?这个牌子倒是从来没见过。”

“嗯,是我姓氏的首字母,不面市销售。”风起淡定地回答。

安南愣了一下,合着他的低调,是直接造了一辆?可不是想怎么改就怎么改嘛,自己的标牌。

“嘿,果然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安南轻声嘀咕了一句,将先前在地上坐脏的衣角挪了挪,对于好车,安南有种职业性的爱惜。

女孩的小心翼翼透过后视镜落在风起眼里,他转身,伸出手。

安南麻利将车钥匙交到他手里。

他却抛回说:“手机。”

“没有,只有钥匙。”安南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将兜乖乖地翻开给他看。

“你的手机。”

“哦哦哦。”她解好锁递给他,只是前几日拍了聂西川的鬼脸照壁纸还没来得及更换。

风起伸手接过手机。

她有些尴尬,风起却毫不在意地敲下一串电话号码。

“以后有急事,打这个电话,不然跳过夫家而去找朋友求助,不合常理。”

安南连忙接过手机,见风起一脸疏离的表情,推测出这是助理天吴的号码。

“你的钥匙……”

“备用钥匙罢了。你拿着,用车可以开这辆。”

“你不怕我开着跑了?”

风起瞥了她一眼,随手又丢给了她一张磁卡:“大门的。”

安南想:嗯,他不怕。

有车有房有猫,这么好的兼职哪里找?安南正想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要是放在偶像剧里,就该算是被包养了吧……

她皱了一下眉,瞄了风起一眼,被他发现了,匆忙挪开。

“你很怕我?”

“没有没有。”

“嗯。”

绿灯亮起,风起开着车一路直行,安南趴在车窗上看风景,风起抿了一下嘴唇。

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安南刚刚嘀咕的那句——“这小子嘴唇长得怪性感的。”

“夫人,您回来了。”

安南一进门,就被两个顶着大白帽雕塑般立在客厅的人吓了一跳,偏自己还因为担心风澜在家里步子迈得畏畏缩缩的。

“这是?”

“先生担心您没有吃晚饭,叫了厨师等您回来。”天吴向安南解释道。

安南尚且惊魂未定,点头的幅度大了些,颈间的玻璃珠从领口晃了出来。

天吴瞥了一眼,她连忙将玻璃珠塞了回去。

“很漂亮。”他恭敬地夸赞。

安南笑了笑,知道这只是礼貌的。风起是珠宝鉴定师,首席助手天吴自然也火眼金睛。这样廉价的小东西,对于他们来说就像个玩笑。

客厅里,厨师长与助手默默打量着眼前这个一身狼狈的女人。

从风起的父亲发家起,主厨便在风家,将近三十个年头,即便重要的合作伙伴点名,风起都未见得给面子让自己出手烹饪,这样一个凭空而来的女人……

他睨着眼,客气地询问安南有无食材过敏。

安南本想拒绝,转念一想自己被风澜坑成这个鬼样子,蹭顿饭也不为过,何况自己打中午到现在确实一粒米都没吃到过。

她尽可能端庄地摇了摇头。

厨师长留下一句“请稍候”,便带着助手往厨房去了。

她嗅了嗅自己身上,走了大半天出了一身汗,可今天没来得及回家拿衣服。

“走吧,洗个澡再吃饭。”风起像看出了她的意思,放轻了语气叫她上楼。

安南有些为难,朝厨房瞥了一眼后,却立马自得地笑了一声:“好呀,风起,我要洗泡泡浴。”

人前,她自然是豪门太太。

正片鱼的厨师长停顿了一下,助手立马递上擦手毛巾,他没接,极熟练地将已准好的食材统统扫到一边。

“师傅。”

“清理掉这些。”

“要更改菜式吗?”

“先生交代的事情,总得办好才是。”

小助理不懂,只听吩咐办事。想爬进风家的女人如过江之鲫,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有什么特别的,还配得上先生将师傅叫过来伺候。

楼上安南迈上最后一阶楼梯,风起的大主卧近在眼前,她小声问风起:“这儿有窗户吗?”

“有,那里。”

他指了双主卧过道中央的一个,安南见没人,跟着凑了过去。

楼下是个花圃,高了点,但对她来说不算难事,翻出去找个小店洗个澡再回来,神不知鬼不知觉还不尴尬,只是下面种的东西……

“那是什么呀?”安南问。

“金琥。”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风起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开了主卧门淡淡地补充:“仙人掌科。”

一听这话安南就觉得屁股疼,只好若无其事地冲风起笑了笑:“呵,种这么多,你家园丁蛮有想法的。”

风起不接茬,走进衣帽间随手拿了一套运动衫给安南换。这是风澜买的,舒适度绝佳,只是颜色太出挑,他一次也没穿。

凯撒一觉醒来弓着身子伸了个懒腰,看到安南出现在房间里,一下蹦到了风起床上,翻起小肚子,盯着安南“喵呜喵呜”地叫。

从来没有猫咪对她这么撒娇,要不是风起就在房间里,她非撸秃它不可。

“你在这里等一下。”风起将衣服递给安南后独自走进了浴室。

安南点头。

凯撒叫得更欢了。

就一下,我就摸一下,多撸不是人。安南朝浴室的方向察看再三,确定了风起看不见后才将手伸向了凯撒。

小家伙乖得很,立马将毛茸茸的脑袋往安南手上蹭。她给它揉肚子,摸耳朵,它的小尾巴一摇一摇地直接圈住了她的手。

太幸福了!人类不可以没有猫!

正当安南觉得自己的手长在猫身上了的时候,风起倚在浴室门边咳了一声。

安南吓得够呛,连忙抱着衣服灰溜溜地走进了浴室。

合上门,风起板着脸指着凯撒,凯撒轻轻“喵呜”了一声。

风起叹了口气:“最后原谅你一次。”

凯撒眨巴了两下眼睛,跳到风起怀里乖巧地圈成了一团。

安南狠狠抽了抽自己撸猫的右手:叫你意志不坚定,叫你玩老板的猫,叫你……第三个“叫你”的内容还没想好,她一抬头,看到了满满一浴缸棉花糖似的泡泡。

飙戏时随口提一句罢了,你是寺庙里的菩萨吗?要不要这么有求必应?

四)

风起的运动衫对于安南来说长了点,裤腿卷了两圈,刚洗好的头发拨散在肩边。穿着这样一身大尺码的衣服,一照镜子,安南都觉得自己有几分软萌。

“先生,餐点准备好了。”

天吴叩了叩房门,风起坐在工作台边“嗯”了一声。

凯撒“喵呜”叫了一句,安南知道,风起要起身了。

总不能吃个饭还让老板亲自叫吧,安南随手扎了个丸子头,走出浴室。

风起的眼神从她身上瞟过,天吴却足足盯看了几秒。

刚沐浴结束的女孩穿着一双偏大的拖鞋,头发微湿,一张毫无装饰的脸却并不平凡,还有些惊艳。

她有点拘谨,往后背着手,身上的衣裳也大了些。从天吴的视角看过去,对方像是风起偷偷养的小女儿,莫名和谐可爱。

凯撒站在地毯上睁着一双圆眼,呆若木鸡,似乎在思考眼前的安南是不是自己的同类。

它轻声“喵呜”了一句。

风起将它抱起来,坐回工作台:“去吃东西吧,有事我会叫你。”

安南点了点头,出门前却小声叫了天吴一声。

两人齐步退出房间,风起隐约觉得有什么事。

数分钟后,天吴返回了风起卧室。

“风澜的病情怎么样了?”

“先生放心,送风澜少爷回去后,我按照吩咐单独见了医生和管家一面,一切正常,只要……情绪维持稳定。”

天吴停顿的地方正是风起所担心的,安南的出现显然已经引起了风澜的介怀,再往下走,对风澜也好,对安南也罢,预估前景都不理想。

风起一边思忖着应对方案,一边告诉天吴自己去健身室做睡前运动,同时吩咐让人打扫浴室。

天吴有些为难,风起一眼看穿,起身走到浴室看了看。

她压根儿没碰他的浴缸,而是在边上简单洗了个淋浴,沐浴乳摆放的位置跟之前分毫不差,连墙面被热气蒸腾的水雾都细细擦干净了,整间浴室,跟从没被进入过一样。

“先生,有件事……”

“说。”

“夫人把您换下来的衬衫手洗了,晾在中间的窗户外边,她还说……她还说人工费抵洗浴费,跟您两清了。”尽管天吴跟着风起后办事一向稳重,但转述起这样小孩心性的话还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风起不语,天吴赶紧开始翻找保洁科的电话。

“不必了,就这样吧。”

“是。”

风起往健身室走,天吴想了想还是开口了:“先生,风澜少爷那边我会尽力替您安抚劝说,夫人尽管还不能时时表现得体,但已经成了我们应对流言的利器。而且,说句冒犯的话,您这样的地位有女人是正常的,安南小姐她……不黏人,很漂亮,如果您愿意,收在身边……”

风起看了他一眼:“我重新启用你是看中你的能力,从前动歪心思吃过的亏,别忘了。”

“不敢。”

“即便是利用,我们也只能对约定内的事项打主意。何况她只是单纯的挡箭牌,还是能成为利器,再等等消息。”

“是。”

安南坐在餐桌边等着,看着厨师长助手在自己面前摆弄着垫布餐具一类的东西。

三四趟的工夫,面前的一部分餐桌已然被装点得像一幅欧式油画。

进餐是一门生活的艺术,这个道理她懂,可再不弄点吃的给她,她就要饿得眼冒金星了。

“夫人,请。”

一只盘子端上来,简洁的白瓷中扣着一小碗白饭。

安南想,好歹米饭上来了,再上个菜自己就可以开饭了,正盘算着要是辣菜最好,厨师长却怡然自得地立在餐桌边不动了。

“嗯?”

“夫人请用。”

她心里一愣,面上装作一派镇定。

合着眼前的白饭就是她的主餐啊?果然白吃白喝没什么好玩意儿,豪门抠起来炒饭都不给放蛋。

算了,填饱肚子最重要。

安南无心辩驳,拿着勺子将饭挖进嘴里嚼。

一勺,两勺……这个味道……她放下饭勺。

助手皱眉,除了服务风家,师傅这块金字招牌的手艺可至少得在高级美食会所提前竞价预约才有可能吃到。名流商贾,谁不以吃过师傅的料理为精致生活的谈资……她这个反应,不应该啊。

“夫人,味道满意吗?”厨师长开口道。

安南笑了一下,微微点头,吃得干干净净。

撤出风家后,助手替厨师长打抱不平:“这么晚过来,竟然连句夸奖都没有,那道炒饭可是您的匠心之作,三十多种食材做到无色混合,要不是因为先生,她上哪儿吃去?我看这个女人,毫无美食精神。”

“不是女人,是夫人。”

“师傅您就是脾气好,还叫我按最高标准摆盘。”

小助手嘀咕着,厨师长却笑了笑。

两分钟后,风起的电话打了过来,厨师长原地站好,如同与他面对面说话一般恭敬。

“怎么样?”

“很合规矩,在饥饿状态下用餐姿态端庄,既没有因为只有‘白饭’而显露出惊讶鄙夷,也没有对于奢侈的摆餐表现出兴奋,出席宴会的话,看不出身份问题。”

“嗯。”

风起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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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厨师长却似乎有话要说,风起丢出一个字:“说。”

“先生,我觉得……夫人似乎不是第一次吃到这个味道。”

风起顿了一下:“她去过你的会所吗?”

“不好说。我一年只接待四桌客人,都是竞价预约,并不需要登记。”

“但吃过的一定身家不菲,是这个意思吧?”

“是的,您说过,夫人正因为出身不高才有考量仪态的必要。”

“嗯,我知道了。”

月亮当空。

风家别墅里,客厅的窗帘没有拉,安南安安静静地裹着毯子睡在沙发上,像一尾银鱼。

后半夜下起了骤雨,良好的隔音使得屋内一片静谧,但凯撒感觉到了,悄悄溜出了楼上的卧房。

很快,风起睁开眼睛。

他一向浅眠,说来夸张,一片落叶,一滴水声,都能直接将他唤醒。

吃过几次助眠的药剂,毫无作用,医生们无可奈何,委婉地表示这是一种重压下的心理问题,吃药的效果还不如养只猫,当然,谈恋爱效果最好。

风起走出房间,看到双主卧过道间的窗户上晾着自己和安南的衣服,与考究的装修不协调,却有种说不出的生活趣味,大概是因为在夜晚,总容易让人多了几分感性。

听到凯撒细小的“呼噜呼噜”声,他不禁走下楼梯,发现小家伙正蜷缩在安南腿边巴巴地抱着她的脚踝。

“凯撒。”他压低声音叫了一句。

小家伙睁开眼睛,看见风起,摇了一下尾巴,张嘴“喵呜”一下。

风起一把摸在了它头上。

一声“喵呜”换成了舒适的轻哼,一旁沉睡的女孩丝毫未受到打扰。

“吃饭睡觉时间,我要正常吃饭睡觉。”

她的入职条件,风起记得。

“嗝——”

突然有人打了个嗝。

风起一愣,睡梦中的安南竟然呆笑着拍了拍自己隆起的小肚子,饿坏了,临睡前的补餐没少吃。

他忍不住笑了。

凯撒听着这声音有趣,踱着轻柔的小步子往安南头边走,它遇到好奇的东西总要用脑袋拱一拱。风起知道这点,率先伸手将它抱起。

风起心无杂念,抱稳凯撒准备离开,无意瞥了安南一眼,淡定不了了。

小家伙刚才没叫唤,小爪子却到处扒拉着,一钩一提之间,掀开了安南腰部的衣服,露出了一段莹白如玉的腰肢。

风起连忙偏过头拉了拉一旁的毯子。

他不敢用力,睡梦中的安南又将毯子抱得死死的,他无奈,总不能让人因为露着肚子冻感冒。

他叹了口气,指节分明的手小心翼翼地捏住了卷起的衣服边,一点一点盖住。

突然,安南身子身子剧烈地抖了一下。

风起立马撒手蹲在沙发后,他一生都没有这么尴尬过,可如果叫一个女人看到自己大半夜不睡觉扯她衣服,这事儿就没完了。

十秒,二十秒……

安南似乎伸手在摸手机。解锁声,点击声……风起一边捂着猫嘴,一边脸都青了。

很快,客厅里又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她又睡着了,或许刚才只是做了什么噩梦。

风起也松了口气,确定安南并未发现自己后起身,露出的腰肢已盖进了被子里,沙发上只剩刚刚看过的手机屏还亮着。

是银行信息页面。

半夜惊醒第一件事是看银行余额?

风起眸子一沉,清冷的目光里掠过一丝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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