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一直有土葬的习俗 有老人的家里 都会提前备上一两口棺材。

我小的时候家里不富裕 房间少 我住的屋子被隔成了两间 里间放爷爷的棺材 我就住在外间。

直到我上初二那年 爷爷过世 棺材才被抬了出来。

那口棺材放了有很多年 在地上压出了一道印子 土的颜色也比周围的暗沉 看着就像还放着一口棺材一样。

爷爷下葬的第二天 隔间就被拆了 我躺在床上就能看见那道印子 总觉得后背凉嗖嗖的。

但家里也没有多余的房间 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住在里面。

爷爷头七的那天 我妈早早的就把爷爷生前用过的东西都收拾好 让我爹带到坟前烧了。

因为在农村有个说法 头七的时候亡者的魂会回到熟悉的地方游荡 所以不能让他看见生前的东西 否则亡魂舍不得离开 那就会出事。

而且回魂夜当晚 家里人都要早早休息 夜里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能出声 更不能起来看。

到了晚上 天都还没黑透我就上床 把自己裹在被窝里。可能是闷得慌 加上害怕 过了午夜我才有些困意。

可就在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 堂屋里突然哐嘡的响了一声 我吓得一个激灵 顿时睡意全无。闷在被窝里 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还好那声音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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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很快就安静了下来。我松了口气 心想可能是老鼠出来偷吃 把东西给碰倒了。

但我刚放松下来 屋里又响起哒哒声 感觉是有什么东西从床边走过一样 只是等我细听的时候 那声音又变成了细小的沙沙声。

土房里老鼠多 它们打洞的声音就是沙沙的 但现在是敏感时期 还是把我吓得够呛。

哆嗦到后半夜 我困得实在不行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可能是受了惊吓的缘故 我一整晚都在做噩梦。

梦里 我看见爷爷背对着我蹲在墻角 就是以前放棺材的地方。他低着头 不停的抓地上的土 一把一把的往嘴里送。

我有些惊疑 喊了他一声 爷爷听到手就停了下来。他脖子歪了下 想回过头来看我 但他的脖子像是生了锈一样 动作很慢 十分的生硬。

见他回头 我才猛的想起来 爷爷不是死了七天了么?

这时爷爷的头已经转了过来 正对着我。只见他脸色发青 嘴里塞满了泥 眼窝里白花花的 不见一点黑色 瞪得滚圆的盯着我。

我从梦里直接就给吓醒了 身上凉飕飕的 被子早就落到了床脚。

好在外面天已经亮了 窗外有光照进来。我深吸了几口气 才不是那么害怕 坐起来想去扯床脚的被子。可就是起身的时候 余光看到墙角里好像蹲着一个人。

我急忙揉了揉眼睛 再去看的时候 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已经入了土的爷爷 此时正蹲在棺材印子上 嘴里塞满了泥……衣服和动作都跟梦里的一模一样!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出房间的 到外面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 只知道一个劲的指着门口。

我爹进屋查看 出来的时候 脸色跟我一样难看。

出了这种事 村里的人都不敢来帮忙。还好我二叔刚回到镇上 听说家里出了事 又急忙折了回来 中午才把爷爷的尸体搬出来送上山。

坟地里 前天才起的新坟 现在土都散了 棺盖横在一边 棺材也暴露在坟坑里。

而且我们去的时候 周围就只有一双脚印 爷爷的尸体像是自己从坟里爬出来的。

但二叔和我爹都只顾着闷头做事 像是没看见一样。

我悄悄问我妈 结果才开口就被她紧紧捂着嘴 紧张的摇头示意我不要乱说话。

二叔和我爹清理了坟坑 把爷爷身子掰直 嘴里的泥都没掏 草草的塞回棺材里。

填好坟土 我娘烧了些纸钱 然后一家人匆匆下山。路上我爹和二叔都不说话 气氛有些沉闷。

吃过晚饭 两人就在院子里吵了起来。我爹骂二叔尽干些丧尽天良的事 把祸事引到家里来了。

我爹说的应该是气话 毕竟这事好像跟二叔也没啥关系。

二叔低头抽着烟 也不辩解 等我爹骂完他才说晚上亲自守着我 不会让我有事。

在我的记忆里 二叔很少回家。要不是爷爷过世 我都快四年没见他了。

晚上二叔真搬了把椅子守在我床边。有他守着 我睡得很踏实 一觉就到了天亮。

醒来看见二叔靠在椅子上打盹 我心想爷爷这下总不会在跑回来了 而且白天我看见二叔下的棺钉比以前的长了很多。

想归想 我还是不放心 下意识的朝墙角看了一眼 结果这一看 我整个人都从床上蹦了起来。

爷爷又回来了 还是蹲在昨晚的位置 嘴里塞满了泥。

我妈这下彻底的崩溃了 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边哭边骂爷爷造孽 死了都不让人安生。我爹心烦的吼了一声别嚎了 吓得我妈止住哭声 搂着我缩到一边 眼泪汪汪的。

到了这时 我也忍不住了 问我爹会不会是有人想整我们家 故意把尸体搬回来吓唬我。

我爹瞪了我一眼 冷着脸让我不要多嘴。

二叔盯着爷爷的尸体 脸上也是阴晴不定 片刻后跟我说:“丁宁 你去一趟陈家村 找陈瞎子 把你爷爷的事告诉他 看他怎么说。”

我有些困惑 在农村出了这种邪乎事 第一时间肯定是请大先生来看 找陈瞎子有什么用?

只是我娘都憋着不敢哭了 我也不敢多问。

陈瞎子不瞎 只是有点白内障 看不清人。

我小的时候 他经常来我家 每次都要和爷爷吵架 也不知道争什么。

算起来 我也好几年没见过陈瞎子了。

出门的时候我娘给我塞了两个窝窝头 让我赶着天黑前回来。

路上我也没敢耽搁 中午就到陈家村 找到了陈瞎子的家。我推门进去的时候 陈瞎子正坐在院子里编背篓。

陈瞎子的家看着很破 也没有别的亲人 挺凄凉的。

我喊了声陈爷爷 他才抬头 眯着灰白的眼睛打量我 看了好几秒才认出来 抽了个凳子就让我坐。

我担心天黑前赶不回去 坐下来就把爷爷的事说了。我才说完 陈瞎子手里的篾刀哐嘡的就掉在地上 灰白的眼睛里有些失神。

“陈爷爷 我二叔让我来问问你!”

我提醒他。

陈瞎子缓过神 有些惊慌的说:“问我 问我干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说着 陈瞎子把我拽起来 硬推着就送出门。

我不甘心 拍着门板又问了两遍 陈瞎子在院子里有些烦躁的吼道:“人作恶 尸吃泥。你爷爷这是自己作的 是报应 报应。”

回去的路上 我一直在想陈瞎子的话。人作恶 尸吃泥?难道爷爷做过什么坏事?我爹也骂二叔做的事伤天害理。

我很好奇他们做的是什么事。可惜不敢问 问了估计也不会有结果。

回到家天刚好擦黑 我喝了一瓢水 把陈瞎子的话说给二叔 听完二叔嗯了声 脸上看不出喜忧 依旧蹲在门口不停的抽烟。

我爹也没说话 两人都像是在想什么心事。

爷爷的尸体没被送上山 就锁在我屋里 晚上我只能跟我妈睡 爹和二叔在堂屋打地铺 正好堵着我的房间门。

夜里我本来想问我妈一些问题 但我一说话她就哭 弄得我也有些烦躁 只能作罢。后半夜下起了小雨 天气凉爽了不少 我这才沉沉的睡着。

第二天一早 陈家村的村长就带着人来敲我家的门 说陈瞎子昨天下午的时候死了 他是村里的五保户 丧事由村上负责。

本来今天就要送上山 结果今早大伙去灵堂的时候发现尸体不见了 只有地上留了一串泥脚印 他们寻着脚印就追到了这里。

门口的脚印现在很乱 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

但家里的事都还没搞清 我爹脸色冷得很 堵着门不让陈家村的人进来。

我一听陈瞎子死了 想到昨天中午还跟他说过话 手脚都给吓直了。但我有种预感 陈瞎子的尸体 很有可能就在我屋里。

趁着大人都在争吵 我悄悄摸到门口 深吸了一口气 一脚把门给踹开。

外面的光照进去 我一眼就看见墙角跪着三个人。一个是爷爷 一个是陈瞎子。另外还有一个老头 我从没见过 但身上穿着寿衣 恐怕也是个死人。

三具尸体整齐的围成一圈跪着 半低着头 嘴巴里都塞满了泥 样子别提有多狰狞。

听见我的叫声 外面的人全冲了进来。我娘在门口看了一眼 直接就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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