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4月1日，星期一。
苏城，盐市，阜县，第一中学，太阳刚刚升起，此时正是学生们上学的时间。
一个个十多岁的少年少女们鱼贯进入校门，有熟识的互相打着招呼。
“周佳！”
一个留着寸头，看着就很干净利落的男生向不远处的同学大声喊着。
周佳是个刘海齐眉的瘦弱少年，看着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听到有人叫自己，停下脚步等着。
“呼……”
寸头男生快速跑了过来，一把搂住周佳的脖子，狠狠喘了几口气才道：“你这家伙，昨晚约好了一起去福利院做义工，怎么放我鸽子？”
周佳被他整个人吊着，有些站不稳，拍开寸头的手臂，淡淡道：“我去了，没看见你。”
周佳脸上很淡定，几乎没有表情。
不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心情一定算不上好。
寸头夸张叫道：“你去了？！不可能！我昨天下午就到了城东福利院，晚上九点半才回家！”
周佳点点头，表情好看了不少，抬脚往学校里面走去：“我去的是城西那家。”
阜县有两家福利院，分别处于城东和城西。
虽然都是福利院，其实称呼为“孤儿院”和“养老院”更合适。
城西福利院主要收留的就是一些孤儿，城东的则是孤寡老人们。
现在这年头，人们的思想都放开了太多，私生活自然就混乱了。
太多太多还没有做好为人父母准备的青年妇女和还没有资格做父母的少年少女们，或为了一时的欢愉，或为了一时的好奇，最终走向歧途，造成悲剧。
这些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生下了孩子后，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遗弃了他们。
被遗弃的孩子们运气好的，进入了福利院，成为了孤儿。
运气差的，或许在出生当天，就死在了某间厕所隔间的垃圾桶里。
周佳算运气好的，他直接被遗弃在了城西福利院门口。
“诶？城西那家？难道终于有人愿意收养你了吗？”寸头跟上周佳，满脸喜色说道。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打心底里为自己的这个同学感到高兴。
周佳瞥他一眼，微微笑了笑：“没有，就是想院长他们了，所以回去看看。”
“噢……”寸头闻言，顿时有些失望。
每个孤儿只要身体上没有什么大的缺陷，实则都有机会被人领养。
周佳在福利院呆了十多年，也有过很多家庭前去领养孩子。
可怪异的是，就是没人愿意领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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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甚至是宁愿领养那些身体有些微缺陷的，也不会考虑周佳。
福利院院长是个好人，曾经帮周佳问过这事。
那些不愿领养周佳的家庭就像是统一了口供的共犯，都说周佳缺了点眼缘。
这就没办法了，你要说是嫌弃他身体有缺陷或怎么样，都还好。
可没有眼缘这事儿，你总不能强迫人家领养自己吧？
其实周佳自己也猜得出为什么。
自己小的时候身体非常虚弱，三天两头的生病，各种药物几乎就没停过。
甚至可以说，十岁之前，周佳简直就是把药当成了饭在吃，说一句“药罐子”，那是一点都不夸张。
就这样的情况，哪个家庭会愿意收养？
这要是养活了还好说，要是在自己家里夭折了，就算自己心里无愧，可架不住风言风语伤人啊！
院长那时候为了他，可谓是操碎了心。
好在后来渐渐有了好转，虽然看上去依然瘦弱，至少不再是病痛不断。
但同时，周佳也到了十岁。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有了自己的三观，基本上没人愿意收养，就怕养不熟。
两个三观不合的成年人还尿不到一个坑里去呢，更何况面对一个十岁孩子。
还是那种打不得骂不得的。
周佳见自己的好同学这幅模样，反过来安慰道：“其实也没事啊，再过一个月，我就满十六周岁了，到时候还没有家庭愿意接纳我的话，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生活的。”
说到这里，周佳笑了起来，颇有些得意道：“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已经从福利院搬出来快两个月了，这不是也过得好好的么？”
寸头拍了拍周佳肩膀，他和周佳相反，天生体格强健，平时喜欢锻炼身体，壮得跟一头小牛犊子似的，力气比周佳大了不知道多少，这两下一拍，周佳感觉自己肩膀生疼。
“也是哈，你这家伙，一个人住着，自由自在的。”
寸头露齿一笑，“而且哪天你要是一个人呆腻了，你就来我家住！我家地儿大，还有两个空房间呢！”
一般人之间如果出现这样的对话，可能就有装比的嫌疑了。
不过周佳了解对方，知道他是好意。
“林天。”
“嗯？”
“如果真的有那天，我肯定会去的，不过我觉得，我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不错。”
“嗨……又不是让你现在就去我家住，等你哪天想住了就去。再说了……”林天突然又一把搂住周佳脖子：“这事儿我也要跟我爸妈商量一下。”
林天是个乐天派，整天笑得没心没肺，这种笑，很容易感染到身边的人。
这也是周佳会跟他做朋友的原因。
林天对他来说，就像是晦暗的世界中，一缕初升的阳光。
不强烈。
但很暖。
两人一路聊着进了教室，一起走到课桌那入座。
林天和周佳不仅是同班同学，还是同桌。
刚入座，林天看看时间还没到上课的时候，随口找了个话题道：“不过话说回来，你小子除了瘦巴巴的，其实也没啥缺陷啊，为什么就没人愿意收养你呢？”
他只知道周佳是孤儿，却不知道周佳从小体弱多病，所以才有这么一问。
周佳没在意这个话题有点敏感，道：“没眼缘吧。”
“眼缘啊……啧……”
林天咂摸一声道：“又不是找对象，看什么眼缘？”
周佳微微一笑，没再理他。
离上课也就还有几分钟时间，他还得整理一下书本什么的。
“说起来……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个算不算缺陷呢……”
周佳整理着东西，心里却在想着其他事情。
其实他昨天一开始确实是要去城东福利院的，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临时改变了主意，回了城西那边。
因为从小体弱，周佳受了不少的罪，正好昨天早上有时间，所以就去医院做了个体检。
没想到却查出来，在他脑袋里，有大片的不明阴影，面积非常大。
医生说，很有可能，是肿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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