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杨左,旁门左道的左。出生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碰巧不巧那天正好是农历七月十五,又叫七月半。“七月半,鬼门开”说的就是这个。

众所周知,中国有三大鬼节,曰:清明,中元,寒衣。农历七月,中国习俗上称它鬼月,谓此鬼门关大门常开不闭,众鬼可以出游人间。而七月十五这一天却是中国三大冥节中最重要的一个,阴气最盛,禁忌颇多。

我老家在浙西北的一个偏僻村庄里,叫沿村,已经存在不知道多少年了。村子里头的人大都是各地逃荒而来的,起源的故事随着当年痕迹,早就埋进了抔抔黄土。

除此之外,我的映像里村子也就只有一些随处可见的断垣残壁,破败不堪的庙宇大宅了。后来搞新农村建设,这些古迹也大都被拆了,所留下的砖石尽数被拉去修路建坝,盖屋筑墙。

说这些只不过是想稍稍介绍一下我故事发生的源头罢了,真正的转折点还要从我二十三岁那年说起。

我踏入社会早,2000年就开始出村打工。虽然当时高中毕业也算个文化人,但无奈没有什么门路,所以干的也都是苦力活。我在工地搬过砖、扛过钢筋,当过工厂的普工,也摆过地摊卖过水果,甚至还收过破烂……

到了03年,总算有了些闲钱,我便在安hui和朋友租下了一排厂房,自己创业,专门产水泥。因为那几年全国都在搞建设,所以生意还不错,算得上风风火火。

可惜好景不长,一次重大的失误使得我倾家荡产,一朝回到了解放前。再加上那个时候已经是大学生的天下了,我不得不收拾收拾自己的行李,买了回老家的车票……

2005年8月20日,乙酉年、甲申月、丙子日、星宿、壁水獝,星期五,中元节刚过一天。宜装入宅、动土、祭祀等;忌婚嫁、修坟、行丧诸事。

我犹然记得那是我创业失败、就业未果而无奈归家的第四天。

早上,我正在家门口刷牙,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佝偻的人正朝我家走来,脚一深一浅像是一个瘸子。那是个枯瘦的小头儿,不苟言笑,鼻子像鹰勾,嘴巴没有牙,脸也塌了一边,看上去让人觉得恐怖异常。我只瞥了一眼,便已经知道是村头的徐老汉了。

“左伢子,回来有几天了吧!”老汉靠在我家院子里的那棵歪脖子树上,嘴角一耷拉。

“嗯呢,刚好四天。”

“嘿嘿,你的事俺也听说了。大城市容不下咱,咱还他妈的不稀罕呢。”徐老汉点了旱烟,可没抽几口就剧烈咳嗽起来,于是又给掐了。

“这死老汉,大清早莫不是来故意嘲讽我的不成?”被人说在痛处,我忍不住将那洗脸毛巾往水池里一扔,愤愤地想。

徐老汉显然没有注意到我态度的转变,仍在那儿吧嗒吧嗒地说着:“嘿嘿,俺今天就给谋了个好差事,你去不?”

“嗯?啥子事情?”我愣了一下,待在家里吃干饭也不是个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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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老汉接下来的话,差点没有把我给气炸:“抬棺材!”

“哪家死人还死了一户口本啊,连抬棺材的人都没有了!”不怪我嘴毒,这几天我还沉浸在破产的巨大悲伤中不能自拔,这脾气难免就火爆了些。而这徐老汉倒好,大早上无缘无故地就偏偏朝我这“伤口”上撒盐,分明是来调侃我的!

“嘿嘿嘿……”徐老汉也不生气,只是笑:“俺说的可不是现在从灵堂抬到灵车上的那种棺。”

本来我还想问他那是什么棺的,但见他笑得狡黠,心中陡然是一惊。

徐老汉的情况我听老一辈的人说过,他以前是个抬棺匠,顾名思义就是抬棺材的。不过这是外行人对他们的称呼,他们圈内喜欢把自己称为八仙,或者是八大金刚。其实最早一般农村人办白事,都是请本村人抬棺的,可随着经济越来越发达,出去打工的年轻人也就越来越多了,村子里面剩下的都是老幼孤寡,有劳动力的汉子所剩无几,这才兴起了“八仙”。不过随着火葬在全国范围的实行,这一独特的职业便也随着土葬一起消失不见,成为了历史。

“到现在还有搞土葬的?!”我不禁问道。

“嘿嘿咱这穷旮瘩的,有钱打点就行!上面放行了,啥事不可以?”徐老汉又点起了烟,抽不了几口便再次掐灭,不厌其烦。

“霍,谁家这么大手笔。”我撇了撇嘴,死人过的都比我过的风光!

“死的是后村老李。”徐老汉啐了一口,“那老不死的活过了三个朝代,还不是翘辫子了!”

我翻了个白眼,这老头子嘴还真特么的不干净!不过这倒也解释了土葬的原因,毕竟老一辈都是讲究落叶归根的。虽然国家早就规定了在“人口稠密、耕地较少、交通方便”的地区推行火葬,但是推行并不顺利,尤其于实农村地区。

“入土为安”是很多中国人传统的观念,尤其很多老年人都很反对火葬。此外,很多农村的人对火葬也不太理解,他们把火化后的骨灰如土葬般照样地放进棺木然后在土葬,结果一样不能节省土地。有些农民更是公开抵制,强行进行土葬,结果政fu当局也强行挖开坟墓,进行火葬。此外,我也听说了隔壁村的有些人为了坚持进行土葬,更有行贿官员,进行假火葬,制作假“火化证明”的。

虽然我对此持保留意见,但并不代表就会去抬劳什子棺材,于是连连摇头:“您老人家还是另请高明吧,我这小身板可经不起那棺材压。”

关于这个职业我也有所耳闻过,话说抬的不好的话,一口棺材能活活的把人压死,就算压不死也要落下个终生残废。

“唉,现在的年轻人啊吃不了苦,五百块一天的活儿都不干!”徐老汉叹了口气,佯装要走。

那老汉分明是欲擒故纵,但我却心甘情愿地一把拉住他的衣袖!

“多少,五……五百?!”在05年,五百块钱可以够我这样的屌丝过一个月了!

于是,待业在家的我就成为了一个“抬棺匠零时工”,屁颠屁颠换上了一副笑脸。

家里没人,我锁上门就跟着徐老汉往院外走去。他腿瘸走得慢,于是我便跟在身后问东问西:“对了,那李老是怎么去的?”

其实我这纯属没话找话,在我印象里李老怕是有九十好几了。这么大年纪,自然是老死。可徐老汉听后却是狡黠一笑:“嘿嘿,被车子轧死的!”

吓!我倒吸一口凉气就要往回走,怪不得开价这么高,原来是这么个死法!我虽然对这个行当比较外行,但打小生在农村,一些东西还是知道些点的。

按理说李老这么大年纪去世,应当是喜丧才对,但他要是被车子给轧死的那可就要另当别论了。意外属于冤死,这种棺材难抬,就连一些职业八仙都不愿意去更别说是我这个门外汉了。

徐老汉见我退缩一把扯住我的,拍着胸脯道:“怕劳什子,到时候俺跟着就是。俺以前么子棺材没抬过,你小子就放一百个心吧,大不了我让东家给你再加个一百块钱!”

“当真?”俗话说重金之下定有勇夫,我终究没有逃过钱财的诱惑,理了理衣服,又一次踏上了乡间的小路。

“其他抬棺的都是哪些人啊?”

“还能有谁,俺们这代人都差不多死绝了,自然找的是些二代抬棺匠了,也就是90年后入行的那些毛小子。结果差了一个人,俺就来找你了。”

一听剩下都是职业的,我这才稍稍又放心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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